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历史文献 - 传记 - 刘国鋕烈士传 - 二 刘氏家族
二 刘氏家族
 
刘国鋕烈士传 | 时间:2009/9/25 11:41:26 作者:刘以治 来源: 点击:992

此传记为未刊稿,由刘以治先生授权本站刊登,严禁转载

    1921年农历2月29日(公历4月7日)刘国鋕出生在四川泸州东门口城垣街万顺行刘家。
 
    刘家原籍江西省吉安府太和县千秋乡。清朝初年,刘家的祖先来四川谋生,在泸县定居。后来开办粮油行万顺行,日渐发迹,生意越做越大,获利甚丰,年年买田置业,发展为三大房:大财门、新财门和东门口。
 
    三大房中,大财门是两代单传,人丁不旺;新财门人丁虽旺,但思想比较保守,变化不大;惟独东门口这户由于户主刘振圻是士绅阶级的领袖,地方上的头面人物,不仅人丁兴旺,而且富有开拓精神,变化最大。
 
    东门口也是三大房,按照大排行,长房刘振圻,号玉京,排行老二;二房振基行五;三房振培行七。长房刘振圻(玉京)是我的祖父,考中过秀才,思想比较开明,长年订阅《申报》、《东方杂志》和《家庭周刊》等报刊,办过学校,经营过书局,曾任泸州商会总理、川汉铁路董事,1911年保路运动时任泸州保路同志会会长,民国元年曾任泸州都督府实业部长。记得我刚进小学的时候,看到祖父坐在躺椅上戴着眼镜看《申报》,密密麻麻全是字,还有照片,不知道是什么东西,又不敢问。有一天,我看见父亲也在看,就问他,这是什么?他很不耐烦地说,“你不懂!”也不作任何解释。不久,国鋕七叔领我去图书馆,我也开始读报了。
 
    我祖父日趋维新的思想,已不满足于买田置业,又兼营工商和能源、运输等行业,以致号称全县首富。东门口刘府极盛时期有田地四千多亩,地跨泸州、纳溪、隆昌三县;几十家街房;还拥有盐号永边公司、川瓷公司、济和发电厂、德和祥绸缎庄以及轮船公司的巨额股本。
 
    我十多岁时,曾陪同我祖父去德和祥绸缎庄开过一次股东会,第一次听说股东除分红之外还要拿股息。午饭是一顿丰盛的宴席。我祖父是士绅阶级的头面人物,十几位股东中没有一人能同他平起平坐,结果只好安排我和我祖父两人一起坐上席。吃完饭,还叫学徒到仓库里为我在布头子上撕下十几张彩色画给我带回家。但是,这些工商产业除发电厂和绸缎庄之外,大都以失败告终。因为在军阀混战时期,横征暴敛扼杀生机,比如轮船公司,没完没了地打兵差,就逼得你倾家荡产。
 
    二房五公名振基,善于经商,办过钱庄,发过庄票,信誉很好,挣了不少私房钱,用来买田地、买街房。歇业后还有人愿出巨资收购他所发行的庄票,他怕日后出事没有同意,全部销毁。他膝下无儿无女,后来从长房过继个儿子八爸国铎(警聋),从三房过继个女儿碧大姑国瑞(国鋕的大姐)来继承产业。
 
    三房七公名振培号笃初,是鋕叔的父亲。一生主要办公益事业,出任过济和发电厂董事长,主持过平民教养工场,主管过收容孤老的“体仁堂”。杨森任四川督理时,曾在公署任军需正(中校衔),管理金库。据说,刘笃初曾将他经手的公款数千元银元放在家中保管,他去世后,银元竟不知去向,家里为此闹了场纠纷,最后不得不卖掉几十亩土地来偿还。这事开万顺行刘家一百多年来不买地反而卖地的先例,因此受到族长们的非议。
 
    七公下面还有三个妹妹,五妹嫁到本地书版商杨家,七妹就是我的外祖母,嫁到大滩头大地主杨家,她的独生女杨淑媛就是我的母亲。杨家是乡下大地主,庄园甚大,有三重门,围墙内种有各种果树,有房屋一百余间。抗战时期,我的外祖父已去世,留下一个姨太太和一个儿子。家境破落,把大庄园变卖了。抗战时期,泸县女子中学疏散下乡,就租用这个庄园,鋕叔的七妹国湘就在那里上过学。能容纳几百名师生,其房屋规模之大,可想而知。九妹的丈夫姓夏,结婚前就去世了,她执意要过门守节,谁劝说都不听。
   
    万顺行刘家,勤俭持家,待人宽厚,乐善好施,在当地口碑颇佳。国鋕的祖父刘世杰管家时立下三条规矩:对佃户一不准加租,二不准加稳(保证金),每年请佃户吃春酒时必须办海参席,说是因为他们一年辛苦到头。刘府所收的稳金是一吊一吊的铜钱,全堆在楼顶上,还分别插上标签,说明是哪一家佃户交的,到退佃时原封退还,不许动用。每年春节,佃户每户家长来吃春酒时都是送一斤白糖。他们穿上又粗又厚的蓝色家机布(自己织的)长衫,头上包块白布,有的还领着孙儿(没有领孙女的),高高兴兴地到地主家里来吃海参席。吃完饭就说租,交不出那么多实物的就折价分期付款。刘家每年都要为慈善事业花一大笔钱,每年十冬腊月,都要拿出几石米来对穷人发放“米飞子”,凭票可以得到一升糙米(4斤)。旧社会穷人太多,不敢公开发放,只能在街头巷尾,看到那些孤寡老人或残疾人,匆匆忙忙塞一张给他或她,马上离开,否则,穷人一涌而上,局面就不可收拾。另外还施钱飞子(钱票子),送棉衣,甚至还施药、施棺材。刘世杰去世后,撕孝衣一千多件,由于来祭奠的人太多,单是佃户就一百多家,灵堂容不下,结果,开吊都开两天,也算破天荒。
 
    刘家待人宽厚,女仆中不乏在刘府干一辈子,生养死葬的人。八爸刘警聋家的张大娘,做一手好菜,爆鸭子、火爆腰花、连皮肚头等等,堪称一绝,超过一般饭馆的水平;她泡的咸菜色、味、香俱佳,但每天必须喝大曲酒二两,一般人家供养不起。她在八爸家就一直干到去世。鋕叔的奶妈陈二娘,也是在七婆家干一辈子,不能干了还在刘家养老,解放初听到鋕叔牺牲的消息,她悲痛欲绝,老泪纵横。
   
    当时,泸州的所谓“四大家族”是高家的“顶子”(三弟兄两个进士、一个翰林),刘家的租子(田地),邹家的银子,宏道堂杨家的书版子。除邹家是邻居之外,高家和杨家都是刘家的亲戚。与泸州邻近的县城如荣昌的望族郭家、江安的书香门第冯家,同刘府都有亲上加亲的关系。
 
    我们的这个家,比巴金所写的那个“家”还要更加庞大,更加复杂,也更加千奇百怪,更具有封建地主大家庭的典型性。大三房、小三房;新财门、大财门、东门口、泽源站。一共十几户,百多号人。其他几房都是单传,人丁不旺,只有新财门和东门口这两房人口兴旺。而且正好代表地主家庭的两种类型。
 
    鋕叔的大伯父也就是我的祖父,人称“二老太爷”,是东门口的族长,也是地方上的头面人物,士绅阶级的领袖。他以泸州商会总理的身份任川汉铁路的董事,是泸州保路同志会的会长。谈起当时用“水电报”(木板上写字,放入河里顺江而下传递信息)与清政府进行斗争时,仍神采飞扬。他曾出高薪聘请英文教师“梁英文”到家里教大儿子的英文,又亲自送大儿子到上海,要他去日本留学。可惜大儿子不争气,英文没学通,日本留学他也不愿去,就这样在家里长期养病,一事无成。
 
    新财门的族长是“六老太爷”。他是个典型的封建遗老,虽然他连个秀才都不是。他思想十分保守,蔑视新学,主张读四书五经。不过,他作为旧礼教的维护者也有其过人之处。他的生活态度是严肃的,决不挂羊头卖狗肉。他深居简出,在家读古书,以琴棋书画为乐,除了抽旱烟,喝绍兴酒之外,没有任何嗜好。他身材高大魁梧,右手大拇指上戴了个玉扳指(古时射箭钩弦之用),说话文绉绉的,写一笔好颜体。他常帮人家写墓碑,不用纸,直接写在碑石上。他洁身自好,没有一般纨绔子弟的恶习,不酗酒、不赌钱、不嫖娼、不纳妾、不玩戏子、不抽大烟。40多岁就丧偶,一直没有续弦,他的大女儿(会弹古琴)为了侍候他终身未嫁。
 
    当然,在封建大家庭中也有一些可造之材,可惜很多人都不务正业,被遗产害了。
 
    我大伯的小儿子以信,我叫他五哥,是个非常聪明的人。乒乓球、篮球、网球都打得很好。上世纪30年代,四川才开始有自行车,我们家一共有三辆自行车,两男一女,其中有一辆男式是花一百块银元买的荷兰生产的自行车,全链盒、电喇叭,车灯是自动发电,六七十年后的今天也没太大改变。五哥骑上这辆高质量的自行车,可以玩各种花样,简直像玩杂技。他还会做菜,善交际,三流九教,从特务头子罗国熙到名坤角无所不包。口琴吹得极好,而且会表演,极具幽默感,模仿那些著名艺人的表演惟妙惟肖,让大家乐不可支。鋕叔也喜欢听他吹牛、讲故事,常常被他逗乐得开怀大笑。他抱给未结婚就去世的十一爸,独自一人继承一份遗产,不肯好好念书,中学毕业后就成天吃喝玩乐。有一次,他写了个独幕剧,他在把日本法西斯侵略者比作“野兽”时,有句台词是:“这野兽不是人!”我说:“野兽当然不是人,这不成了废话吗?”把鋕叔乐得忍俊不禁。
 
    我的胞兄以濂1919年生,比我大两岁,是我父母的长子,大排行第七,他生性老实,不善言辞,也不会讨好长辈,大家都叫他“老憨哥”。他学习比较刻苦,但成绩仅有中等水平。1937年冬,父亲带着我们两弟兄去成都考高中,当时成都有名的中学,所谓“成”(成都中学)、“华”(华阳县中)、“联”(联合中学),我们一个都没考上。后来,父亲通过各种关系,要我们去投考教会学校华西协合高级中学,总算被录取了。哥哥以濂后来又转到建国中学,跟鋕叔同学。听鋕叔告诉我,说我哥哥太老实,在球场上玩“逗猪”(数人互相传球,让一人去抢)游戏时,好半天都抢不到球。高中毕业后,以濂一连两年没考上大学。工作也难找,想结婚又找不到对象,以致抑郁成疾,终于患上精神病。他是被封建大家庭“吃”掉的牺牲品!1942年10月4日,鋕叔在写给国凤三姑的信上大声疾呼,表示了极大的愤慨:“可是他们七哥却疯了,真想不到,刘家出了疯子,而且是一个青年,高中毕业的青年!这是谁的罪过呢?谁的罪过呢?!” 一言九鼎。鋕叔有时只说了短短一句话,却真是言简意赅,发人深思。
 
    国鋕的侄子以炯(大排行他行十,我行十一)思想比较保守,对国民党存有幻想,对鋕叔的左倾思想颇不以为然,认为是中了共产党的“毒”,因而同他相当疏远。高中毕业后,他轻信国民党的宣传,说“远征军”到了印度可以参观异国风光,可以享受学习英语的方便条件,就参加了“远征军”。鋕叔听到这个消息,非常气愤,说“刘十怎么这么糊涂?抗战的困难局面产生的根源不在军事,而在政治,他去当‘远征军’对抗战有什么屁用?不过他的这种爱国的精神和勇气可嘉!”果然,以炯去印度还没呆上一年,1945年春,我们在陆良县中时,他就从印度逃跑回来了,特地到陆良来看望我们。据他说,他们受骗上当了,实际情况跟国民党的宣传毫无相似之处。“远征军”的营地远离城镇,用铁丝网圈了十平方公里,不准越雷池一步。什么参观异国风光、方便学习英语,都是骗人的鬼话!在举目无亲的异国他乡,艰苦的军事训练使他们过着劳改营般的生活,许多青年由失望而绝望,以致精神崩溃,有人服美国防蚊药水自杀,有人用铁锨切腹自杀,更多的人是开小差逃跑。以炯后来考上金陵大学,还不到40岁就在三年困难时期饿死了!
   
    曾任四川省财政厅长,后来又出任国民政府经济部长的刘航琛,同刘府原来并非本家,是他父亲刘子修同刘玉京联宗而成为本家的,国鋕叫他二哥。刘航琛家同刘家三代人关系密切,影响深远。
   
    刘航琛家原籍湖南宝庆府邵阳县,清初以清廷命迁川,先在永川,后定居泸州。正是张献忠在四川实行斩尽杀绝的屠杀政策之后,湖广填四川时的新移民。原先是小地主,后来经营药店和酒厂。刘航琛家世代信奉天主教,已有三百余年。刘子修的父亲是虔诚的天主教徒,在泸州天主教真元堂看了几十年的门。退休时,法国神父考虑到他勤勤恳恳为教会服务了几十年,有意要拉他一把,改变他的命运,就给了他几百两银子, 并传授他酿造香花酒(用茉莉花作原料)的秘方(这一秘方至今尚保存在台湾刘府)。 他同儿子刘子修开办酒厂爱人堂,香花酒异军突起,销路极佳。刘子修从此发迹,跻身士绅之林。他供儿子刘航琛去北京学习八年,终于在北京大学经济系毕业。他与刘玉京交谊颇深,经济上可通有无, 以致联宗成为本家。刘子修思想开明,头脑清醒,极力劝说刘玉京不能满足于守住家业,而要培养儿女念书,到外地甚至外国去深造。不求发展,坐食山空,家业是保不住的。刘玉京后来重金聘请“梁英文”在家教大儿子学英文,后来又送他去上海,准备去日本留学,都是受了刘子修的影响。
 
    我们刘家同刘航琛家既是世交,又是联宗的本家,所以,刘航琛飞黄腾达当了四川省财政厅长,后来又当国民政府经济部长,对刘家是有求必应,帮了不少忙的。可惜,国鋕的那些堂兄和侄子去求助于刘航琛的大都不争气,甚至表现恶劣,刘航琛对他们已逐渐失去信心。因此,抗战时期,当国鋕的五哥国錤通过他的三姐国凤去找刘二姐(刘航琛唯一的胞姐,终身未嫁),求刘航琛帮忙找工作时,刘二姐已表示不愿帮忙了。后来经诸多亲友的积极推荐,说刘国錤是读过高中的年轻有为的青年,洁身自好,发奋向上,跟他的那些满身纨绔气的族内兄弟、侄子们都大不一样。于是,刘航琛才同意试用。
   
    国鋕的五哥国錤,在泸县中学读书时,因闹学潮被校方开除。后来接受九姑母的资助去杭州念高中。过门守寡的九姑奶奶后来又突然变卦,断绝接济,害得这个中学生远离家乡,生活无着,差点儿跳西湖自杀。正如鋕叔生前常说的,封建大家庭出身的人,能积极上进的大都是遭受过苦难的。这虽不能说是规律,至少是大量存在的事实。国錤自幼失去母爱,未成年父亲即去世,家境随之日益衰落。国錤聪明、能干,对人热情慷慨,助人为乐,善于交际。在川盐银行由行员而襄理、而经理,一帆风顺,步步高升,很快就取得刘航琛的赏识和信任,成为他的亲信和红人。

    刘航琛有两儿一女,1940年7月,日本飞机空袭中用机枪扫射重庆北碚时,大儿子晚成在复旦大学宿舍中弹身亡。大女儿婉容同泸州“四大家族”中的高家高公鲁结婚,在美国定居,现已去世。刘航琛的小儿子也定居美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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