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钟声浩荡。

【暗场。

【游行示威声效中，起光。

【一队国民党宪兵持枪冲上。

【学生高喊口号上。过场。

【童鸿上。

童  鸿  1947年，国民党反动派对解放区发动了全面的军事进攻，在国统区，加强了专制独裁，横征暴敛，特务横行，国统区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。对此，全国各大专院校师生和爱国民主人士，掀起了一阵阵和平民主的浪潮，在北平、上海、重庆等地，举行了声势浩大的“反饥饿、反内战、反迫害”大游行。为了应付这样的形势，重庆警备司令部司令孙元良和军统二处处长徐远举密谋，以中共“六·一”要搞暴动为借口，在5月31日夜里，对全市各大专院校和新闻界、文化界的共产党员、进步师生及民主人士，进行了大逮捕。【警车过市声效】那时，我的公开身份是新中国剧社的社长。那天晚上，我们剧社正在重庆“抗建堂”剧场上演新排的话剧《茶花女》。

【市井嘈杂声中，起光。

【“抗建堂”剧场后台。演员有的在化妆，有的在换服装。

【屈宗跑上。

屈  宗  社长，社长！今晚又是爆满。

童  鸿  好哇，大半个月的票都出去了。你这剧社的秘书功不可没啊。

演员们  对呀……

屈  宗  哎，大家都是劳苦功高，咱们剧社啊前途无量。

童  鸿  是啊，演完《升官图》，有了一点经济基础，演完这个戏，我们可就稳住了这个戏剧阵地。

【演员们鼓掌。

舞台监督  嘘！演员准备候场，快。

屈  宗  今天晚上的情况有点不对劲啊。

童  鸿  怎么？

屈  宗  剧场对面好象多了几个便衣。

童  鸿  哦？

【陈荪上。

陈  荪  童社长。

童  鸿  哎呀！陈大记者今晚您怎么来了？

陈  荪  听说你们这个戏演得很红火，我特地来看看。

童  鸿  没想到政府的喉舌《新华时报》也给我们捧场。真是谢谢。不过，今晚剧场客满。

陈  荪  那就加个座嘛。

童  鸿  这……好吧。

陈  荪  谢了。

童  鸿  不送。

【舞台监督引陈荪下。

屈  宗  他是军统报纸《新华时报》的记者，他来看什么戏。

童  鸿  黄鼠狼给鸡拜年，没安好心。老屈，今晚咱们得小心着点。

【小贩端两碗面上。

小  贩  担担面来咯。先生，哪位要的担担面么？

童  鸿  啊……哦，是我们要的。

小  贩  你是童老板咯？

童  鸿  对。

小  贩  有位朋友让我带话给你。

童  鸿  请讲。

小  贩  今晚要大逮捕，你和屈秘书上了黑名单。你们要马上离开重庆。告辞。

【小贩下

童  鸿  你都听见了。

屈  宗  嗯。准备走吗？

       【警车过市声效。

童  鸿  不！不能走。剧社需要我俩。

屈  宗  对的，我们必须守住这块戏剧阵地！情势紧急，我马上把一些材料、书刊清理出来。

童  鸿  哎，材料清理好了，先藏到后台天桥上最隐蔽的地方。

屈  宗  好。注意那个记者。

【屈宗下。

【静场。

【远处有“炒米糖开水”、“藕粉”、“面茶”的叫卖声。

【紫霞上。

紫  霞  童社长……

童  鸿  紫霞？！

紫  霞  ……累死我了！

童  鸿  你是从郊区跑来的？

紫  霞  （点点头）……

童  鸿  出了什么事？

紫  霞  今晚到处在抓人，沙坪坝的大专院校的情况十分紧张，不少同学都往外疏散。我要在你们这儿借住一夜了。

童  鸿  可我们这儿也不安全啊。

紫  霞  那……（欲往外走）

童  鸿  等等！你不能走。深更半夜的在外面走太危险。

紫  霞  那让你们为难了。

童  鸿  耶，啥子话嘛。待会儿如果真的有人来查……，就说你是我的表妹，家住南岸，看完戏，几十里夜路回不去了。记住了？

紫  霞  记住了。

童  鸿  那你在后台看戏啊。

【紫霞下。屈宗上

童  鸿  怎么样？

屈  宗  都藏好了。哎，老童，街上到处在搜查，咱们这儿有什么动静吗？

童  鸿  今晚这阵风，好像还没刮过来。

屈  宗  难说。

童  鸿  是祸躲不脱。嗨，先填饱了肚子再说。

【陈荪率特务、行动员甲、乙上。

特  务  你是社长童鸿？

童  鸿  不错。

特  务  你是秘书屈宗？

屈  宗  是呀。

特  务  二位，孙司令有请

【 陈荪率特务、行动员甲、乙押童鸿、屈宗下。

【罗家湾军统礼堂里人声鼎沸。特务不时押人进来。

特  务  快走，到那边去！

【童鸿、屈宗从一方向上，钟伯从另一方向上。

钟  伯  童鸿？屈宗？。

童  鸿  哦，钟伯兄，怎么，连你这个书店的大老板也给请来了？

钟  伯  今晚他们请的人可不少啊。

屈  宗  钟伯兄，他们想干什么？

钟  伯  想以“六·一”暴动为借口，搞掉我们的外围组织，追查重庆地下党线索。

童  鸿  胃口不小。

屈  宗  我们该怎么办？

钟  伯  你们是搞剧社的，我是开书店的。我们都有公开身份，又有自己的本行，只谈业务，不谈政治。

童  鸿  对，以不变应万变。

【二特务上。

特务甲  童鸿，上峰有请。

【特务押童鸿，钟伯、屈宗从不同方向下。

【学生吵闹声下，宪兵迁场。

【重庆警备司令部军法处临时审讯室里气氛森严。

【汪组长、市党部梁委员及特务甲、乙上。

市党部  市党部 ……汪组长，大逮捕一下抓了两、三百号学生运动的骨干、新闻界、文化界的头面人物。查了这么长时间，就连中共地下党的影子也没摸着，还剩下这二、三十号嫌疑重大的怎么办？

汪组长  继续审讯侦察。

市党部  从何处下手？

汪组长  汪组长 在押人员中的钟伯、童鸿、屈宗三人，大有文章可做。三个人有个共同点，和中共在重庆文化界、文艺界的上层人物关系密切，与爱国民主人士时有来往，和《新华日报》打得火热，如果在这三个方面有所突破，案情将会有重大发展。

市党部  市党部 可是军法处已经审讯了。屈宗是个诗人，他的人际关系，就是作家协会人所共知的那么几个。钟伯尽谈生意经，连个民盟盟员都不承认。

汪组长  汪组长 今晚可是最后一搏，结果如何，就看对童鸿的审讯了。我们一定要打开这个突破口。

市党部  带童鸿！

 【市党部下。

【宪兵押童鸿上。

汪组长  童社长，久闻大名。

童  鸿  请问，您怎么称呼？

汪组长  中统汪阳山。

童  鸿  童  鸿 兄弟眼拙，祈谅。（从怀中掏出一包烟，往桌上一扔）抽烟。

汪组长  汪组长 童社长，说说你们剧社的经费来源。

童  鸿  贷款。

特务甲  向哪儿贷？

童  鸿  银行或银号。

特务乙  哪个银行？哪个银号？

童  鸿  华康银行、怡益银号。

汪组长  谁介绍你去的？

童  鸿  市参议长的大公子。

特务甲  你跟他大公子是什么关系？

童  鸿  同学。

特务乙  什么地方同学？

童  鸿  重庆联立高中。

汪组长  校长是谁？

童  鸿  龙文治。

特务甲、乙  什么？！

汪组长  龙文治，市党部书记长龙文治？！

童  鸿  不错。

汪组长  ……你们剧社的社会关系很多。

童  鸿  不少。三教九流样样有。

汪组长  袍哥组织你也插上一手。

童  鸿  是啊，这您就外行了。戏班子不拜码头，还能在地面上混。那些看白戏的，伸手要钱的，动不动就飞沙走石，谁去对付？我们干戏的苦啊，见菩萨就叩头，见神就烧香，就这样还过不了关呢。

汪组长  你跟《新华日报》是什么关系？

童  鸿  我跟任何报纸都有来往。我们是靠观众吃饭的，要他们多为剧社捧场宣传，帮我们拉拉观众。

汪组长  你不觉得你跟《新华日报》的关系不同于一般吗？

童  鸿  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啊。

汪组长  他们的周年纪念，你亲自跑到化龙桥去祝贺。

童  鸿  对，我还在来宾簿上签了名。

汪组长  亲近得很呐。

童  鸿  这有什么，哪个报馆搞活动，只要请了我，我都去。

汪组长  他们的主编吴玉章还见过你。

童  鸿  他是主人，我是客，出于礼貌，主人怎能慢待客人呢。

汪组长  你既然是干戏的，为什么又到《民主报》去当副经理？

童  鸿  他们认为我人头熟、关系多，想多销一点报纸，扩展发行渠道。

汪组长  你不知道那是民盟的机关报吗？

童  鸿  知道。

汪组长  知道为什么还去。

童  鸿  我素来不问政治，管它哪个党哪个派，只要对剧社发展有利，我都干。

汪组长  哼，你不是个循规蹈矩人。你常常在报上发表声明和抗议。

童  鸿  您说的是“校场口”事件和捣毁《新华日报》、《民主报》的事。

汪组长  对！

童  鸿  您一提这些事，我心里就不痛快。您想想，在政协期间，委员长才讲过言论出版自由；没过几天，在校场口就大打出手，接着又砸《新华日报》和《民主报》，这不明明是跟委员长唱反调，我能不发表声明和抗议吗？

汪组长  那……那今天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？

童  鸿  事情过去了一年多，我还想它干什么，我只想在《茶花女》演出之后，赶快把剧院建起来。谁料到你们把我这一抓，唉，整个计划鸡飞蛋打，剧社散伙。

汪组长  （不胜其烦）你……。

【市党部迎上。

市党部  童社长。

童  鸿  哎呀，居然惊动了您梁委员的大驾。

市党部  今天，我是代表龙书记长来看你的。他要亲自来，临时被拖去开会，只好我来代表了。

童  鸿  不敢当，不敢当。

市党部  书记长说，最近发生的事，对你是个误会，让你受委屈了。

童  鸿  谈不上。

市党部  他说，我们过去对你关心不够，今后我们要多操点心。他希望你出去以后，继续当剧社社长，经费由他负责解决，只是在用人和选择剧目方面，多跟我们商量商量。

童  鸿  书记长的盛情我领了。但我实难从命。我就是为搞剧社，才栽了这么大一个跟斗，到现在还脱不了身，我不能再干了。

市党部  往后有我们给你撑着嘛。

童  鸿  世道多变，谁也不能打这个包票。

市党部  童社长……

童  鸿  一朝被蛇咬，十年怕井绳，恕兄弟胆小怕事。得罪了。（一拱手，下）

市党部  （望着童鸿的背影）看来这班人是要和我们顽抗到底了！

汪组长  我不信，他胳膊还能扭过大腿！

画外音  徐处长到！

汪、市  处座。

【徐远举上。

徐远举  徐远举 审讯得怎么样啦？

市党部  市党部 这些人是软硬不吃。

汪组长  汪组长 处座，按老规矩，秘密裁决，不就了结了。

徐远举  徐远举 可是，这些人抓到手，本市的媒体就曝了光，你们又拿不出证据，要再说用“自行失足落水”这个借口把他们处理掉，这说的得过去吗？

市党部  市党部 放不能放，杀不能杀，这……

徐远举  徐远举 放心，有办法的。

汪组长  请处座明示。

徐远举  入库！

汪、市  入什么库？

徐远举  立即把一干人犯送进渣滓洞。

【凶残的音乐起。宪兵迁场。众人下。

【暗转。